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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稅官顏蒜子的話仿佛一滴水落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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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 稅官 顏蒜子的話仿佛一滴水落入……

顏蒜子的話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滾油當中,廳中眾人瞬間沸騰!看似昏厥的顏宜春也劇烈的掙紮起來。身邊的人猝不及防,他便轟然栽倒在地,緊接著結實的地磚上蹦出了兩顆牙,以及潺潺的鮮血。一通混亂中,唯有蹲在原地看著顏爽屍首的楊景澄依舊在楞神中。

他在艱難的捋著顏家的親族關系。他知道富人有錢娶親早生育早,是以輩分小;而窮人往往拖到三十多方能攢夠老婆本,沒準一落地,從輩分上已然是地主家的太公。這是好理解的。

然而爺爺朝著侄孫子磕頭救命這等逆綱常之事,還是讓宗室子弟無比的震撼。哪怕他生長在鄉間,哪怕他是宗室裏最接近平民的存在,此時此刻,他依舊覺得自己與鄰居宛若身處兩個時空。

婦人們淒厲的哭聲炸響,喚醒了楊景澄的神思。他忍不住皺眉問身邊的顏道興:“賦稅春秋兩季豐收時收繳,此時青黃不接,縣裏收哪門子稅?”

顏道興頹然的跌坐在地上,再沒有了平日的體面高傲。他腦子嗡嗡作響,看著楊景澄一張一合的嘴,卻什麽也聽不見。素與戶房典吏牛桂天交好的老父眼下生死未知,族長的忽然更替,“情誼”的再續,又要上繳多少好處?

近幾年好容易積累了些許家底,又要付諸東流了麽?加之父親的樣子,只怕壞事不遠,承重的喪葬費用,兄弟們分家的開支……無數的賬目與擔憂湧入腦海,叫他愈發覺得頭暈目眩。

“世子爺!!!”朝顏道興磕了半日頭的顏蒜子見他沒有反應,絕望之下竟是手腳並用的朝楊景澄爬了過去。還未跪好,已伸手抓住了楊景澄的腳踝,用極別扭的姿勢,往地磚上猛砸自己的腦袋,“世子爺,我求你救救我。稅官只要我二兩銀子,您賞我吧!賞我吧!”

顏蒜子一語驚醒夢中人,廳堂內的顏家子弟慌亂之下,終於想起了眼前站著個頂頂清貴的世子爺,連忙撇下不住抽搐的顏宜春,呼啦啦的沖到了他跟前,男女老幼齊齊整整的跪了一地。到底是地主家,比小小自耕農的顏蒜子更有見識。嚴道昌一個重重的頭磕下去,哭著道:“世子爺,本地稅官一年來四五回,草民們實在不堪重負,求世子爺替草民做主啊!”

“世子爺,”顏蒜子泣涕橫流的道,“要不您跟他們說說,遲兩個月,我賣了糧一準兒補上。現我田裏的麥子都抽穗兒了,不能賣啊!不能賣啊!”

“喲,你們鬧什麽呢?我瞅著外頭掛著白皤,可是家裏出事兒了?”院裏傳來了洪亮的聲響,亂成一團的顏家人齊齊一窒。楊景澄站起身來,扭頭看去,只見一個身材高大、滿臉橫肉的漢子,身著皂隸的衣裳,配著把大刀,踏著四方步,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的向廳內走來。

好容易回過神來的顏道興看著“熟悉”的皂隸,咬了咬牙,連滾帶爬的到領頭之人的跟前,規規矩矩的一個頭磕下去:“小人拜見方爺,陳爺,孟爺。因昨夜家裏出了事,今晨小人父親又中風了,不曾去村口迎接幾位爺,還請見諒。”

在顏氏宗親面前不可一世的顏家宗子,對上三個皂隸,卑微的如同一條狗。而幾個皂隸更是毫不客氣,擡腳進了廳,為首的那位方爺瞥見了剛被扶起的顏宜春,沒心沒肺的嘆了句:“哎呦,怎底把牙都磕沒了?”

說畢,徑自撿了上首的位置,一屁股穩穩當當的坐下。哪知屁股沒坐穩,又看到了地上鼻青臉腫的屍體,面色微變:“那不是昨夜去縣裏報信的顏爽嗎?怎麽?死了?”

顏家人齊齊抖了一下,顏道興硬著頭皮道:“不、不知。他、他今晨進門沒說兩句話忽的咽了氣,我們……我們……”

陳爺似笑非笑的道:“忽的咽了氣?”

不待顏道興現編出個理由,顏道興的小女兒巧兒戰戰兢兢的端著茶盤出來上茶。巧兒乃顏道興的老來女,一直當個心肝寶貝養著,竟有幾分城裏小姐的範兒。陳爺看到了她,眼前一亮,伸手便把人撈進懷裏,一手摸住她的胸,一手毫不顧忌的向下探去。

冷眼看了半日的楊景澄瞠目結舌,不待那陳爺的鹹豬手摸到地頭,他隨手一塊石子兒砸了過去,正正的打在了陳爺的手腕上!

“嗷!”陳爺慘叫一聲,惱怒的罵道,“哪個殺才敢打你爺爺!?速速出來受死!”

楊景澄冷冷的道:“我家爺爺在宗人府大堂上坐著呢,你哪位?”

“哈哈哈,你還知道宗人府啊?”坐在旁邊的方爺笑的渾身直抖,“你爺爺在宗人府上坐著,我爺爺還在金鑾殿上坐著呢!來,報上名來。看在你眉清目秀、細皮嫩肉的份上,今日爺爺饒你不死!”

楊景澄扭頭看向出聲之人,正對上了他那肆無忌憚的淫邪目光。登時心頭火起,這幫皂隸見誰都敢調戲羞辱,可見平日裏是如何的橫行鄉裏、無法無天。

種種匪夷所思之舉動,太出乎他意料,以至於他方才一直有些反應不及。同時,他的心也在寸寸下沈,顏家已算周遭有些名望的大族,尚且被欺辱至此,那些升鬥小民,而今生計將是何等的艱難?

瞬間的沈默,讓陳爺與孟爺也有空打量起了楊景澄。只見他雖身量高挑,卻生了一副極秀氣的面容。端的是眸色如星、肌膚如玉,乃鄉間極其罕見的美人。襯的他手邊的這位地主家的小姐如同只粗笨的土雞,叫人沒了興致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腦子裏已是想到了剝光之後的萬種風情了。

時下的權貴頗有養小戲子的風氣,南風之好少不得傳至了民間。楊景澄聽說過,親身撞見還是頭一回。只是短短兩刻鐘的功夫,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可謂高潮疊起,讓人應接不暇,他也顧不上被人意淫之小事。就在三位爺色迷心竅的觀賞美人之際,美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猛的擡腳踹向了陳爺的胸膛。

這一腳用上了十足的力道,只聽哐當一聲,那陳爺連同屁股下的座椅一齊飛了出去,撞在了壁板上。又是一聲巨響,梁上掛著的明瓦的燈籠輕輕一顫,陳爺與椅子又齊齊落在了結實的石磚上。那聲落地的悶響,聽的在場之人只覺得自己的膝蓋都感到了生疼。而陳爺已是痛的出不了聲了。

與陳爺的狼狽相對比的,是從容收回長腿的楊景澄。他甚至沒忘了把巧兒護在了身後,擋住了另兩位皂隸不善的視線。

方爺指著楊景澄,氣的渾身發抖:“你、你、你!你竟敢襲擊朝廷命官!?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!”

楊景澄嗤笑:“官?區區皂隸,狗一般的東西,也配稱官?”

“放肆!”被當眾揭短的方爺漲紅了臉,咬牙切齒的道,“我看你似讀過幾日書的樣子,有種報上名來,看我不叫大老爺奪了你的功名!”

“楊景澄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說我叫楊景澄。”

“楊景澄是吧,我記住了!”方爺跳著腳,“你給我等著!”

楊景澄道:“你方才,好像叫了我的大名。”

“叫你怎地?你楊景澄三個字叫不得?”惱怒的方爺說完這句,忽覺得有哪裏不對,仔細咀嚼了這三個字,倏地臉色一白,噗通就跪倒在地。楊景澄……楊景澄……那特娘的不是瑞安公世子的名諱!?

尋常小官吏自然難知道朝中的大爺們姓甚名誰,然他們幾個恰是管左近稅收的皂隸,當年瑞安公府接了個奸生子回去的故事誰人不知?是以他總算把人對上了號,卻是已把人得罪了個死,這可如何是好?

孟爺在方爺跪下的瞬間,也被打通了七竅,心裏浮上了本地“護官符”上的名單,頓時尿意上湧,在地上抖成了一團。在抖動的不止地上的,還有楊景澄身後的巧兒。

楊景澄用餘光掃了她一眼,大眼睛小嘴巴,即使見慣了美人的楊景澄,亦覺得她有幾分可取之處。再看看依然擺在案幾上的粗糙的茶點,便知道她被調戲並非意外,很明顯是家裏哪個機靈鬼為了討好稅官,把小姑娘推出來擋災的。

楊景澄視線掃過顏爽的屍體,與已經停止抽搐眼看著要咽氣的顏宜春,心情十分覆雜。此前他是極厭惡顏家人的,他岳父離世時,這些宗親一個個宛如餓狼,毫無守望相助之情誼。

固然朝廷法度,沒有在室女繼承家業的理。然顏宜春家既然占了孤女的遺產,就該把孤女當自家閨女養著才是。哪有好處拿走,負擔拋開的道理?

這便罷了,顏舜華終究有個好外家,犯不著靠著叔伯兄弟。可顏氏非要榨幹孤女最後一滴血,已是惡毒。因此昨日顏舜華一句恐嚇,誘的顏家自相殘殺,他卻不肯怪罪顏舜華。誰趕上這般喪盡天良的親族,能沒有怨恨呢?

然,此時此刻,親眼看到了比顏家更惡的存在,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快感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,但,可恨之人,又何嘗沒有可憐之處?楊景澄手上稍微用力,把巧兒推去了個女眷身邊,直走到了那位方爺跟前,沈聲問道:“青黃不接之時,你因何收稅?”

被嚇懵了的方爺開始慌不擇路的磕頭:“世子爺饒命!小人一路過來還沒收上幾個錢,今次的稅款小人們都不要了,全奉給世子!求世子饒了小人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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